至少是在目前,我们还没有想创立一套“严谨的”理论。我们发现不仅在艺术实践活动中夹杂着骗局,在理论实践活动中也同样有让人陷入而不易复出的圈套。我们注意到,理论一度被一种虚假的哲学意识,一种只有在幻觉中才是严谨的逻辑给统治了。概念的编织,标签的罗列,几乎成了许多艺术批评家乐此不倦的活路。至于艺术家本人,也常常板起一副深沉的哲学面孔,更是令人生畏。
应该轻松一下,艺术一开始就是一种在轻松的心理状态下出现的东西。尤其是在今天,一个以“工业社会末”情绪宣告二十世纪即将结束,二十一世纪就快到来的今天,人们需要轻松。
当然,我们很清楚,二十世纪的艺术似乎并不是在一种轻松的精神状态下出现的,恰恰相反,它几乎是在逃避、恐惧、惊慌、压抑、愤懑的状态中产生的。但这并不是让理论家参与“共振”的理由。
坦率地说,我们在拟出本书的大纲时,本来也是想分工写作,甚至已经完成了几个部分。我们很快发现,我们的讨论本身与讨论后的写作有着明显的距离。并且,最为重要的是,讨论中的闪光在写作中消失了。无论我们怎样绞尽脑汁,都无法记录下一些我们以为是颇能说明问题的东西。这样,我们终于开始了“对话写作”。我们先根据大纲自由对话,经录音后再来整理。
我们并不排斥严谨的理论,但我们认为严谨的理论并非是概念与理辑的形式上的严谨。理论不过是一种思维的艺术,它很活拨,它实际上就是一种对存在的有法。只是,艺术家用形象,理论家用文字而已。况且,我们觉得,从古至今的艺术理论尽管不乏许多严谨的建,但这种严谨也只能相对的。如果古人早就把艺术的规律彻底而严谨地穷尽了,那我们自然也就无事可做了。一句话,我们想向读者表明,理论的严谨不是存在于文字的表面,而是文字的背后;本书的形式也许不“严谨”,但是,内容,我们自以为是严谨的。我们的判断标准是,我们是本着一种严谨的态度而不是文字游戏的心理在对话的。
读者一定会看到,我们在书中使用了许多极为普通的例子和比喻,这倒不是因为我们想对读者进行二十世纪的艺术的启蒙教育。我们认为,有些看上去极其普通的例子比较为高深的哲学更能起到“小刺”——让我们借用尼采的“小刺”——的作用。面对我们所厌倦的那种“严谨的”理论,包括一些“深沉的”艺术品,往往是一根“小刺”,就足以对付了。
既然是对话,就不能只局限于两个人,我们希望与读者一道进行对话。人类在今天的处境是那样地不同于以往,对话也就具有了不同于以往的性质和价值。正如我们在书中谈到的,人类要继续生存下去,同情是不可缺少的,而对话是我们与读者(包括本书提到和没有提到的一些在世的艺术家与理论家)达到同情的桥梁。这样,我们相信,即便是本书有许多不足,甚至出现了许多错误,我们也会得到读者善意的批评。
1987年7月